看完之後,其實心裡還是有淡淡的感謝和慚愧,感謝的是,有了這一些報導,讀者才有機會看到得更多,而執政者、主事者也才有機會反省、檢討,或思索。慚愧的是,雖然在不同的位子上,我所做的,所付出的,所努力的,好像比他們少了好多好多。看完之後,我比以前更不討厭記者了,但是對記者的期望,卻變得更高了……
下面,是一些我自己的書摘,給未來的我,和有興趣的人參考。我覺得這些概念或是想法,其實不只是適用於該書中,不只是適用於採訪/報導/評論,也適用於其他的場域,不管是blogging,還是生活中的其他部份,如工作或生活等。
p.27
我始終認為,媒體大環境的惡質競爭與艱難困頓,不應該成為新聞工作者放棄努力的藉口。主流媒體內的理想實踐與新聞自由一樣,都不可能從天而降,必須依靠不斷爭取才能獲得。
p.35
就此而言,「體檢公共建設」專題與本書其後出現的專題一樣,國會小組同事的奧援,都是我向報社爭取空間、尋找出路的最大後盾。這些團隊合作的成果並非從天而降,而是我們在苦悶焦慮的新聞環境中,一點一滴共同向報社爭取而來。
p.38
如果這項專題只是舊瓶裝新酒,則報社請地方中心同仁連線報導,就可以達到再度揭露問題的效果,又何必多花錢由台北記者巡迴各地採訪?
對於這項疑問,我們決定以兩項做法尋求突破:1、釐清責任歸屬,2、提出政策性建言。
p.41
我認為,在巡迴採訪前找到「對的人」進行結構性分析與深入探討案例,有助於讓採訪團隊共同進入狀況與形成合作默契。
p.51
其實,我認為深度採訪、調查報導的價值絕不下於常態新聞。過去台灣媒體常將專題報導視為週末假日「填版面」之用,或是平常缺稿時的「救火隊」,但媒體版面平常已經充斥太多政府機關及有權有勢者的聲音了。深入社會不同角落的調查報導,不應該被長期矮化限縮當作「墊檔」之用。不論是固定成立調查報導單位,或是鼓勵線上記者進行調查報導,媒體應該要有更大的決定挖掘社會真相,反映民眾真實情感。
p.52
我之所以不厭其煩描述這些看似無關宏旨的媒體運作細節, 是想讓讀者了解,新聞工作不可能在理想狀態的真空下進行,而是隨時在理想與現實中找尋最大交集。因此必然有許多折衝妥協。新聞工作每個流程環節也各有不同考量,記者當然希望心血結晶完整見報,但報紙不可能容下所有文稿,一定有涉及價值判斷的重要性與篇幅字數等取捨,這些價值判斷往往沒有是非對錯可言,而是在電光火石的有限時間內必須做出的輕重抉擇。
對我而言,努力找尋理想與現實的交集,並不代表放棄理想或不夠堅持;正好相反,尋找交集是為了讓理想有更多實現的可能性,避免一昧高唱理想而放棄應有的實踐與努力。
p.57
坦白說,由於此項專題是集體合作而非單打獨鬥,在分工撰寫的過程中,我面臨一個兩難抉擇:應該讓記者不同寫作風格自由突顯,還是應該讓專題呈現一致的整體風格? 也就是說,我應該如何拿捏自己介入程度的深淺?
p.128
我的十多年記者歷練、專業能力與生活常識,足以讓我判斷哪些議題根本沒有能力處理、哪些議題很容易變成鑽牛角尖、哪些議題沒有馬上處理的急迫性、哪些議題農民關心但失之破碎、哪些議題會變成寫論文而難以轉化成具有可讀性的深度專訪。
這種卑之無甚高論的「消去法」,其實相當好用。
p.149
事實上,中時編採會議並沒有忽略哪一個專題,而是就中時想要在台灣社會扮演什麼角色、中時希望成為什麼樣的報社,做出了某種價值取捨與自我定位。
p.158
我認為,任何一項深度專題報導,都是新聞工作者自我改造以及再教育的過程。
p.209
在下筆的那一刻,我不禁想著,台灣主流媒體總是法相莊嚴大肆批判所有事物,對於主流媒體自己介入造成的各種亂象卻故意視而不見,長期惡性循環之後,主流媒體早已失去了自我反省的能力。
p.217
為了避免文化性專題容易陷入的菁英孤芳自賞,或是過度強調文化理論以致形成讀者隔闔,因此,我仍然提醒同事多挖掘具有人情趣味、文化意義的故事,並且掌握這些新興節慶的參觀人數、經濟產值等數據,用生動故事、具體數據來讓「新瓶裝新酒」更具可讀性與說服力。
p.222
在這五天採訪過程中,我們和珍珍這兩組不斷交換值得共同觀察的現象,並且列出具體問題交給即將出發的嘉宏、有智這兩組。這個過程是我們三年來首度出現的即時性動態合作,對於專題內容的完整性頗有助益。
p.226
淑媛認為,這兩篇單獨看都沒什麼問題,但擺在一起呈現就太硬了。「兩個版面都太嚴肅了,一開始就用兩個全版猛烈批判,讀者會難以消化。」
p.230
我的複雜心情,就像新聞工作的歸零與累積這兩項本質,看似矛盾卻又相依相生,每次累積過後都想要歸零,但每次歸零後又都覺得有所累積,我的記者生涯就在這樣的循環中不斷交錯、持續前行。
p.312
如果讀者以為,我在主流媒體內享有在小眾媒體、非主流媒體的評論自由與廣闊空間,那可真是天大的誤會。
事實上,我只是迴避某些最敏感、報紙也最在乎的政治議題,然後,長期致力於我自己最想寫、報社卻未必在乎的公共議題,如此而已。
只要報社高層沒有說不能寫,我就認為什麼都可以寫;只要報社沒有主動表達立場,我就不去探問報社到底有什麼立場。但這並不代表報社沒有評論禁忌、鮮明立場與尺度限制,只是碰巧我很在乎的評論議題,正好是報社不怎麼在乎 — 所以也不清楚真正立場的議題罷了。
p.314
回顧這段心路歷程,讀者將可以發現,得獎於我只是偶然,信念才是我一路走到現在的必然。